张涌泉
姜亮夫先生是杭州大学古籍研究所的创建者,是我们所的第一任所长。自1984年9月进人古籍研究所读研究生起,我在姜先生的指导和领导下学习、工作了十多个年头。姜老的学问博大精深,非我辈晚生后学所能窥其涯涘。这里我只是从姜老学生的角度,谈两点感想或者体会。
第一点感想是要学习姜老广阔的胸怀。姜老研究的面很广,但最重要的有两个领域,即敦煌学和楚辞学。敦煌学是中国学术的伤心史。这当然首先是因为敦煌藏经洞刚发现不久,其中的精华部分就被西方各国盗劫而去。另外由于二十世纪的大多数时间,中国长期处于战乱和阶级斗争之中,所以敦煌学研究的许多方面落后于日本和欧美各国。所以曾经有人说“敦煌在中国,研究在日本”。姜老的书中也多次提到过“敦煌材料在敦煌,敦煌学在日本”这样的话。这当然是中国人的奇耻大辱,所以后来也极大地激发了国人研究敦煌学的热情。上个世纪三十年代,姜老到巴黎学习考古学,当他看到流散在巴黎的敦煌写卷时,他的爱国心也被极大地激发起来了,于是他放弃原来的学业,转而投人到敦煌写卷的抄录和拍摄之中,从此走上了敦煌学研究之路。所以爱国心也是姜老研究敦煌学的出发点。但姜老的目光并不限于此,他认为敦煌既是中国的,也是世界的。1990年,敦煌研究院召开国际会议,当时年近九十的姜老虽不能亲自与会(姜老一辈子也没有到过敦煌),但心向往之,专门为会议写了一幅字:敦煌学是全人类的同心结。这就是说敦煌不光光是中国的,也是世界的,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财富,需要全世界的学者一起来研究它。这就跳出了狭隘的民族的情结,而把敦煌学研究放到一个更广阔的学术空间中去,这对促进敦煌学的研究是很有益的。后来季羡林先生提出“敦煌在中国,研究在世界”,这两个提法的实质是一致的。可贵的是,九十髙龄的姜老还能提出这样的口号,我们不能不佩服姜老眼光的远大和胸怀的广阔。
第二点感想是要学习姜老做学问的方法。姜老的学问博大精深,对后学来说,可以说宽无涯涘,有望洋兴叹之感。但我们认真读姜老的著作,就会发现姜老做学问有他的方法。这个方法我体会就是从基础入手,由浅入深,做深做透;同时注意普及与提髙并重。比如姜老研究《楚辞》,他编了《楚辞书目五种》;他研究敦煌学,他写了《莫高窟年表》,编了《敦煌俗字谱》,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工作,也只有在这样的基础之上,才能把研究对象做深做透。相比之下,我们的有些年轻人不愿意做这种基础的工作,一开始就要写文章,其质量就可想而知了。同时姜老做学问注意普及与提高并重。比如研究敦煌学,既有《瀛涯敦煌韵辑》这样深奥的专门之作,也有《敦煌——伟大的文化宝藏》《敦煌学概论》这样的普及之作。他研究楚辞,既有《楚辞通故》这样的巨著,也有《楚辞今绎讲录》《屈原赋今译》这样的普及作品。总之,他每研究一个课题,总是注意从基础人手,由浅入深,做深做透,最后往往会形成一系列的成果。这种做学问的方法是非常值得我们后学认真学习的。
原载:《昭通学院学报》 2017年第3期7-7,共2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