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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论语·学而》英译释难之不愠篇

李照国

 

 

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!

这是孔子的第三乐,即乐于践行君子作风。孔子是这样说的,也基本是这样做的,故而深刻地影响了他的三千弟子,尤其是其中的七十二贤人。但对嗣后历朝历代儒家学人、士人和官人的影响,却往往是虚而多实而少。

对于孔子的这第三乐,今人的理解基本上还是比较一致的。一般都大体上解读为“不被人理解但却不感到沮丧,不失其君子风范”或“才华不被人认识但却不感到失望,不失其高尚情操”。常见的英文译本,也基本上是照此释义和翻译的。

Arthur Waley 将其译作:

To remain unsound even though one’s merits are unrecognized by others, is that not after all what is expected of a gentleman?

辜鸿铭将其译作:

Is it not a gentleman after all who will not take offence when others fail to appreciate him?”

丘氏昆仲将其译作:

One who shows no displeasure when not understood by other people –is he not a noble person?

就文本而言,“人不知”似乎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。“人”是主语,“知”是谓语。以现代的语法观念来看,“知”是一个及物动词,需要有宾语相随。但原文没有宾语,从而引起了一些学人的困惑,不清楚“人”到底“不知”的是什么,是不知道所教给的知识还是不知道所给予的解释?

此外,在古代的文献中,“知”和“智”往往交互使用。如《老子》“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”中的“知”,就指的是“智”。照此看来,“人不知而不愠”似乎亦可释为“人不智而不愠”,情理上也是讲得通的。

但从孔子“不患人不己知,患不知人也”的论述来看,将“人不知而不愠”中的“人不知”理解为“人不己知”,也是合乎情理的。在以上的三则译文中,“知”被分别译为recognize、understand、appreciate,虽然用词不一,但其基本含义还是比较一致的,体现了人们对“知”较为普遍的理解。

在上面的三则译文中,“不亦君子乎”中的“君子”,分别被译作gentleman 和noble person,有一定的差异。在中国的语言和文化中,“君子”一词自古至今都很流行,甚至可以说是挂在中国人口边的日常用语,如“正人君子”、“谦谦君子”、“君子协定”、“君子之交”等等。但“君子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?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是“君子”呢?

有人认为,所谓的“君子”,最初指的是“君王之子”。孔子所开展的教育,就是为了培养像君王之子一样的人才,以辅佐君王治理天下,所以将这样的人称为“君子”。其实将德艺双馨的人视为“君子”,并非孔子的创造。在孔子之前的时代里,“君子”作为对高尚和高才之人的称谓,已经使用得很普遍了。就连探讨天地之学的《老子》,也三次使用了“君子”,“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”、“君子居则贵左”、“故兵者非君子之器”。

在《论语》中,“君子”的使用频率远远高于《老子》。这是因为孔子所关注的,是人而不是天。而老子所关注的,则是天而不是人。尽管关注不同,但老子和孔子对“君子”的寄望,还是比较一致的,即都将其看作是“有德者”。当然,孔子将“有位者”也视为“君子”。从这个角度来看,将“君子”译作gentleman 显然太过轻浅。

“君子”肯定是gentleman,但gentleman 却不一定是“君子”。相对而言,将“君子”译作noble person,虽然不尽其然,但到底还有几分意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