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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论语·学而》英译释难之切磋篇

李照国

 

子贡曰:“《诗》云:‘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’其斯之谓与?”子曰:“赐也!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,告诸往而知来者。”

子贡和孔子的这个对话,与前面的“贫富篇”,本是一体的。为了方便分析,故将其一分为二。

千百年来,中国人习惯于通过比喻之法来分析相关的问题,而不是像西方人那样,通过剖析事物的表里关系、内外结构及其运行规律来明晰其机制和机理。子贡和孔子的这个对话,就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的这一传统。孔子以“贫而乐道”和“富而好礼”回答了子贡关于“贫而无谗”和“富而无骄”的询问后,子贡便引用了《诗经》中的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来概括孔子的回答。

《诗经》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汇编,历史上又简称为《诗》,也有人将其称为《诗三百》,因为它收集了自西周初年至春秋时期五百多年间的三百零五篇诗歌。《诗经》最初的内容比较丰富,不止三百首。孔子根据自己的观念和时代的发展,对其进行了删改和调整,保留了三百零五首。《诗经》分为风、雅、颂三个部分。“风”指的是不同地域的民歌,共有十五国风,一百六十首诗歌。“雅”,分大雅和小雅,都是歌颂帝王的乐歌,共一百零五首。“颂”主要是为祭祀宗庙而谱写的乐歌,共有四十首。《诗经》对我国嗣后诗歌的发展,发挥了重要的影响,开启了我国古典文学现实主义的传统。

在《论语》中,孔子与其弟子多次提到《诗经》,可见《诗经》对儒家教育的影响。子贡提到的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源自《诗经·国风·卫风·淇奥》。该诗从三个方面,讴歌了君子所应当具备的光辉形象。其中的一些诗句,如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(刻苦锻炼,认真磨练,努力训练)、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(风趣幽默,爱说爱笑,但不刻薄待人)”,逐渐成为后人赞美德艺双馨者的溢美之词。

听了子贡的问话,孔子非常欣慰,表扬子贡能引用《诗经》的话来概括自己的观点,说明子贡已经能洞晓古今、明察未来了,真地做到了举一反三。孔子所谓的“赐也!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,告诸往而知来者”,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
Arthur Waley 将其译为:

Tzu-kung said, The saying of the Songs,

“As thing cut, as thing filed,

As thing chiseled, as thing polished”

refers, I suppose, to what you have just said? The Master said, Ssu, now I can really begin to talk to you about the Songs, for when I allude to sayings of the past, you see what bearing they have on what was to come after.

辜鸿铭将其译为:

“I understood,” answered the disciple:

“We must cut, we must file,

Must chisel and must grind.’

“That is what you mean, is it not?”

“My friend,” replied Confucius, “now I can begin to speak of poetry to you. I see you understand how to apply the moral”

丘氏昆仲将其译为:

“The Book of Songs says,” answered the disciple:

“Like cutting and polishing,

Like carving and grinding.’

Is that what you mean?”

“Ci,” replied the Master, “now I can begin to speak of poetry to you. I inform you what has gone before and you know at once what follows.”

三则译文,基本都表达了原文的主要含义,但在具体的解读和表达方面,还是存在一些值得商榷之处的。关于《诗经》的翻译,不同译者往往有不同的理解和表达。Arthur Waley将其译为the Songs,丘氏昆仲将其译为the Book of Songs,其释义和表达基本是一致的,即都将《诗经》的“诗”理解为“歌”。辜氏对《诗经》这个名称,没有做出明确的翻译。但在翻译孔子的话时使用了poetry 这个词,即将《诗经》的“诗”理解为现代意义上的“诗”,而不是“歌”。

那么《诗经》的“诗”到底是“诗”还是“歌”呢?虽然《诗经》用了“诗”这个通行的概念,但从中国诗学的发展来看,《诗经》里的“诗”还真是“歌”,而不是后世所理解的“诗”。事实上,《诗经》里的所谓“诗”,基本上都是我们现在所谓的“民歌”或“民谣”,与现代意义上的“诗”还有一定的差异。根据中国文化史和诗学发展史来看,屈原的《楚辞》,才是中国诗学形成的标志,而唐诗宋词,则是中国诗学发展的巅峰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将《诗经》的“诗”翻译成songs,也在一定程度上合乎历史事实。

《诗经·国风·卫风·淇奥》中的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,本来指把骨头、象牙、玉石、石头等加工制成器物。《诗经》将其加以引申,认为君子的自我修养就像加工骨器,切了还要磋;就像加工玉器,琢了还得磨。三则译文都将其简单地译为cut, file ([faɪl] 锉刀), chisel (['tʃɪzl] 凿子、錾子) 和polish,或cut, polish, carve 和grind,忽略了其作为君子修养要求的一面。如果译文之后补充上the self-cultivation of a gentleman/moral person/noble person is just like cutting, filing, chiseling and polishing bones, stones and jades in processing them into useful, beautiful and valuable articles,作为文内或文后注解,可能有助于读者理解原文的实际内涵。

孔子所说的“赐也”,是对子贡的称呼,因为“赐”是子贡的名。子贡姓端木,名赐,字子贡。在三则译文中,Arthur Waley 和丘氏昆仲均采用了音译,自然是正确的。辜氏将其译作my friend,似乎不太合乎原文之实。况且在讲究礼制的孔子眼里,弟子就是弟子,哪里会有friend 之念呢?

所谓的“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,告诸往而知来者”,意思是说“太好了!可以和你谈论《诗经》了!告诉了你以前的历史,你就能知道未来的发展了”。这是孔子对子贡的肯定之词,表达了孔子对子贡的赞赏。Arthur Waley 和丘氏昆仲的翻译虽有些许差异,但基本意思与原文还是比较一致的。辜氏将其译为now I can begin to speak of poetry to you. I see you understand how to apply the moral,似乎与原文的实际内涵有所游离。